复杂劳动与知识价值

关于自动化条件下企业人员减少、利润为何却大增的问题，国内外争论了许多年，至今仍在争论，所以称之为一个世界性的经济学难题不算过分。解答这个难题，不仅是经济现实给我们提出的任务，还是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劳动价值论的迫切需要。事实上在一些否定劳动价值论的文章中，多是用这个难题发难的。

现有的教科书回答上述问题有三个要点：1．自动化条件下企业利润来源于“总体工人。”的劳动；2．自动化条件下的劳动是更复杂的劳动，复杂劳动等于倍加简单劳动；3．首先采用先进技术设备的企业可获得超额利润。在研究中我感到，这三个要点都有一定道理，但都有不足之处。第一个要点是说明“自动化”并不是“无人化”，我们应把视野扩展到“总体工人”的劳动上面，才能看到利润的源泉。但是，它难以说明利润“增多”的原由，如果讲是“总体工人”付出了更多的劳动带来的，显然是一个误导。因为，使用机器人后生产一定量商品所耗费的活劳动总量应比以前更节省，否则，自动化就失去了进步意义。既然自动化可节省活劳动量，由活劳动创造的价值怎么反而能增加呢？第二个要点是直接答复第一个要点留下的质疑。我认为，它已触及到了问题的要害，遗憾的是，几乎所有的教科书对此都没有展开来详细论述，使人难以透彻领悟。学生们钻“牛角尖”了：为什么复杂劳动会等于倍加的简单劳动？有些教科书便引述下面一段话来回答：从事复杂劳动的劳动力“比普通劳动力需要较高的教育费用，它的生产，要花费较多的劳动时间，因此它具有较高的价值。既然这种劳动力价值较高，也就表现为较高级的劳动，也就在同样长的时间内物化为较多的价值。”（《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223页）在科学技术尚未成为第一生产力的上个世纪，或许只能这样解释，可对今天的学生来说，这个解释已经不能让他们满足了。他们说，倘若仅仅是要花去教育培训费用，复杂劳动创造价值的倍加效应就很有限（教育费用毕竟是屈指可数的），可事实上一些复杂劳动（例如重大的发明创造）的成果价值是难以估量的。第三个要点讲的也是事实。但“超额利润”又是怎么得到的呢？有的说它是个别价值低于社会价值的差额，有的则说是从别的企业和部门“转移”来的剩余价值。这些说法都无法解释一个现实情况，即自动化生产越普遍的国家，其社会价值总量增长得就越快；生产技术水平越高的年代，全球的财富（这里指价值）增加的就越多。

分析到此，已逼到了问题的关键性环节。这就是：为什么复杂劳动可等于倍加的简单劳动？但打开此谜之门的钥匙又是什么呢？在作了种种尝试之后，我认定它就是“知识价值”。

知识价值指的是知识生产中所凝结的人的劳动。知识不是天外来客，也不是人脑一出世就固有的，而是人的劳动———主要是脑力劳动的产物。知识是人的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的结晶。这种结晶作为“一般人类劳动”，便是马克思所说的价值实体。换句话说，价值的唯一源泉是人的活劳动（抽象劳动）。在这个根本点上，知识产品和其他商品是一样的。

但是，知识产品又和一般商品不一样。一般商品是有形产品，知识产品则是无形产品。知识产品或者说精神产品，表现为某种理论、观念、创意、技能等等。这些无形的东西，必须通过有形（指人能直接或借助于仪器间接感觉到）的东西（例如语言、声音、文字、符号、图形等形式）应用到生产或生活中去，才能转化为现实的生产力或消费功能，才能实现其价值。因此，严格地说，知识价值是一种“潜在的价值”，只有通过转化和交换才能变成现实的价值。

知识价值由三部分构成：1．前人和他人积累劳动形成的价值。知识是在继承和积累基础上的创新。任何一种新理论和新发明，不仅凝结着其创立者的心血，而且包含着前人和他人的大量积累劳动。“积累劳动”内含的价值，包括前人和他人在其知识生产中活劳动创造的价值和物化劳动转移的价值。请注意，这里讲的“积累劳动”内含的价值可作为新知识价值的构成部分，而不是讲“积累劳动”也可创造新知识价值。2．创新者的活劳动创造的价值。即在新知识生产过程中创新者所耗费的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的凝结。3．新知识生产过程中所耗费的物质资料（如科研设施，材料等）即物化劳动转移的价值。

复杂劳动的“复杂性”在哪里？主要复杂在它是更多的脑力劳动上。外形的复杂动作，其实是复杂劳动者内在的不断“动脑”或“琢磨”的结果。“动脑”即脑力劳动，实际上就是知识的生产和运用。所以，复杂劳动从本质上讲，是一种知识的生产和运用。

既然如此，复杂劳动就具有或部分具有知识生产的特征。一方面，复杂劳动者要通过教育培训掌握必要的知识，所花的教育培训费使他们的劳动力价值提高，但由此也会提高他们的劳动生产率，使其产品的个别价值低于社会价值，从而实际上创造了更多的价值。另一方面，复杂劳动既然本质上是一种知识的生产和运用，其创造的价值也可视为或部分地视为是知识价值。因为知识生产劳动者通过他们的活劳动，不但创造新价值和转移不变资本的价值，还可摄取大量的“积累劳动”形成的价值并转化为新价值。这是简单劳动所缺乏的一个重要功能，也是复杂劳动可等于多量简单劳动的秘密所在。